必须指出的是,庄子及其后继者所说的“无己”“去欲”,不是像后来西方学者所说的那样,只在体验的瞬间,抛却功利考虑,调整心理定向,以便形成审美注意,而是要求长期修养,使自己的胸次、人格都达到“无己”“去欲”的地步,即所谓“喜怒哀乐不入胸次”,成为“无己”的“至人”,“无功”的“神人”,“无名”的“圣人”。如果胸次、人格没有达到这种地步,审美注意是难于孤立形成的,当然也就不能发现美。“无己”“去欲”是虚静说的核心,其他要求都是围绕着它提出来的。
第三,怎样才能达到“无己”“去欲”即无关功利的精神境界,获得审美的胸次与人格呢?这就必须“心斋”或“坐忘”,进入“虚静”的状态。《庄子·达生》有一则寓言说:
值得重视的是,虚静以养气,不仅仅是为了调整一下心理,形成审美注意,更重要的是为了使人获得审美的心境、胸次和人格。而这种心境、胸次和人格的获得,并非一日之功,而是长期修养的结果。明代人方孝孺在《逊志斋集》中收了这样一则故事:方孝孺小时候有一次同一个老书生一起去逛闹市。回家后,方孝孺发现,“凡触乎目者,漫不能记”。而老人则把闹市中的一切都能讲得清清楚楚,连一些细枝末节也都记住了。方孝孺问老人这是怎么回事。老人说:“心之为物,静则明,动则眩。”又说:“子观乎车马,得无愿乘之乎?子见乎悦目而娱耳者,得无愿有之乎?人惟无欲,视宝货犹瓦砾也,视车马犹草芥也,视鼓吹犹蛙蝉之音也,则心何往而不静?”方孝孺听了老人的话,“退而养吾心三年,果与老人无异”。这则故事说明,是否存功利欲望之心,是主体能否把握客体的关键。而想做到不存功利欲望之心,别无他途,要靠长期地“养”。方孝孺“养心”三年,终于获得像老人那样澹泊、洒脱的胸次、人格,终能像老人一样地洞彻周围的世界并发现生活的美。这也就是说,虚静说对审美主体的要求,不单是调整一下心理定向,换一种眼光,而是换一副心肠,换一种胸次,换一种人格。而心肠、胸次和人格的更新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。